&esp;&esp;夜已深,赵家别业各处院落都吹了灯,园里上夜的媳妇婆子往各自照管的地界巡察过,纷纷回到守夜的屋里休息。
&esp;&esp;其中一些人回到园子南角的花厅,就有婆子招呼大家:“来个牌局。”
&esp;&esp;一个媳妇迟疑:“管事娘子过来查看,瞧见我们斗牌,不会责怪吗?”
&esp;&esp;婆子笑道:“你新来的不知道,斗牌提神没什么,小心火烛,按时巡地,不误差事就行了。”
&esp;&esp;“你们不怕小偷盗贼摸进来,我们顾着玩牌没听见动静?”
&esp;&esp;大伙儿笑了:“他们敢?园外院里养了好些狗,没一只吃素的,谁犯在它们手上,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esp;&esp;“这是真的,前几年一个毛贼不知死活闯来,小厮放狗追,狗扑倒人就咬,人当场就没了。”
&esp;&esp;“外院那些看家护院仗着有那班狗在,可放心了,上夜也和我们一般斗牌掷骰。”
&esp;&esp;那些媳妇婆子遂玩起牌来,全然不觉屋外附近有一抹身影蹑手蹑脚由暗处走过。
&esp;&esp;这夜月光虽亮,背光处仍旧漆黑,原婉然步步留意,格外仔细看路。
&esp;&esp;她按照木拉留下的地图一处一处找地方躲藏,避开巡园的下人,终于来到某处迭石石景。她在迭石前蹲下,往缝隙掏摸,掏出一道绳梯。
&esp;&esp;这时她背上有东西挣了挣。
&esp;&esp;她连忙扭头轻语:“嗷呜乖。”背上的嗷呜立时安静。
&esp;&esp;这夜出逃,她为免嗷呜行动不提防,踩踏枝叶或撞上草丛惊动人,她铰了床单充当带子,将它背对背绑在身上背着走。
&esp;&esp;“嗷呜,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原婉然轻轻解下嗷呜,“别跑,别出声。”
&esp;&esp;嗷呜果然乖乖不跑不跳,就在地上静静伸个懒腰。
&esp;&esp;“你辛苦了,”原婉然摸摸它的脑袋瓜子,“再忍忍,等离开赵家就让你自个儿下地走。”
&esp;&esp;嗷呜毛色灰黑,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是乌圆眼睛汪汪映着月光,向人放出依恋的暖光。
&esp;&esp;原婉然一阵心软,将脸凑向它贴蹭:“以后你不比在赵家这般享福,不过我们夫妻会努力挣钱让你吃好的。”
&esp;&esp;她抱着嗷呜在树下歇脚,月光如水银泻地,可惜驱不走夜里一切幽暗。
&esp;&esp;原婉然只管盯着月光落处,不看暗处,心头依然揪紧,一下觉得暗处有视线紧盯自己,一下生怕哪个黑漆漆角落冷不丁冒出青面獠牙的鬼怪。
&esp;&esp;她不愿多想吓唬自己,便思想其他事消磨辰光,蓦然记起这日早前赵玦到流霞榭探视她。
&esp;&esp;赵玦道:“木拉姑娘走后,你成日在房里独坐,也不和人说话。”
&esp;&esp;“我喜欢这样。”当时她这般答言。
&esp;&esp;赵玦道:“你从前不是清冷性子。”
&esp;&esp;她疑惑瞥向赵玦,然则他以为自己从前什么样?
&esp;&esp;赵玦话声微低:“你在绣坊,和其他绣娘说也有,笑也有。”
&esp;&esp;原婉然想了想,记不起她和绣娘们说笑时节,见过赵玦在周遭出现。
&esp;&esp;她也无意探究这等没要紧的事,遂道:“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
&esp;&esp;她和丫鬟若生出交情,将来逃离赵家连累人家,她不得加倍愧疚?
&esp;&esp;赵玦静了静,道:“你来到赵家前后一路磕磕碰碰,并不如意,不怪你难以自安。我会设法将赵家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也别多思多虑,在此放心安身。”
&esp;&esp;原婉然乍闻此话,晓得该顺着赵玦心意应承,却无法立刻违心地虚与蛇委。
&esp;&esp;等下一刻她打算说些场面话,赵玦已自起身告辞……
&esp;&esp;现时原婉然躲在草丛间搂着嗷呜,忽然意识赵玦该不是察觉她要逃跑,上门挽留?
&esp;&esp;转念她不以为然。
&esp;&esp;她逃跑至今尚称顺利,可知园里上夜还是平日规模,并不曾更加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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