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散安贞无奈了,喝完酒便告辞。完颜洪烈这才絮絮地与儿子说了好些话,给了他一份名单‐‐都是他的党羽。完颜康一看,得,数得上号的大将这些天他听仆散安贞也说了一些,这份名单上一个也没有。一些不那么有真材实意、有各种缺陷的人,倒是榜上有名。
完颜洪烈还不满足,对他讲:&ldo;过两天你与我一同出席,看我怎么做的。驸马怎么说?&rdo;完颜康复述了一遍,完颜洪烈道:&ldo;驸马是个能干的人呀,他说的并没有错。大金对这些契丹人,且用且防,羁靡而已。你在他们身上花心思,很难的。不如重金收买他们的头领。至于有些官员败坏你的名声,当然不行的啦,不过你也要记住,有时候,你就是要为什么顶一些事情,他们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你走。&rdo;完颜康哼了一声:&ldo;收一群小人,可信吗?&rdo;完颜洪烈道:&ldo;谁要你信他们啦?好用就行。&rdo;
完颜康默。完颜洪烈道:&ldo;有些人,可以晓之以理,有的人,可以动之以情,然而这世上更多的人,只要诱之以利就好啦。小人又怎么样?你比他们聪明就可以了。&rdo;说着,传授了完颜康许多阴谋诡计的法门。完颜康还记得他说的事儿,问道:&ldo;那……有什么办法能够不让这些人因为我被赶上战场送死呢?&rdo;完颜洪烈大包大揽:&ldo;交给爹吧。&rdo;
等完颜洪烈休息好了,也设宴招待诸官,席间谈笑风生,好似一个寻常父亲一样,说儿子:&ldo;就是脾气有些冲。&rdo;众人都说是有些人坏了小王爷的名声,十分不可取。完颜洪烈道:&ldo;诸位不曾听过六尺墙的故事吗?各让一步,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不过不打招呼就占了我的地,那就不行啦。&rdo;说着,让完颜康给大家敬一杯酒,众人连说不敢。完颜康心道,你这样好说话,根本镇不住人,他们怎会听你的?
岂料完颜洪烈话风一转,留下一句:&ldo;既然是他喜欢的,那里的人就给我留一下,以后他领兵上阵时,亲自向圣上讨要去。&rdo;这就挂上号。完颜康:……
完颜洪烈一场酒,谈笑自若,使人如沐春风,宴散时,人人面带笑容,比起仆散安贞设的酒宴来收获大得多了。晚间,完颜洪烈又将完颜康拎了过来,给他好生上了一课:对什么样的人要怎么怎么说话,如何令人觉得你是想提携他了,诸如此类。
如是数日,将会宁的事务整顿完毕,准备启程。完颜康叹道:&ldo;可惜耽误了回去过年,不知道妈一个人在府里怎么凄凉呢。&rdo;包惜弱虽不似以往那般柔弱,他还是担心不已。
完颜洪烈道:&ldo;我过来,她也是同意的,我们都怕你出意外。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妈了,她呀,近来找到一个陪着说话解闷的人,连我都不大搭理了。&rdo;
完颜康心下大奇:&ldo;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rdo;
完颜洪烈道:&ldo;什么有本事的人呀?不过是我以前去蒙古的时候拣到的一个瞎眼婆子,看她可怜,就将她带了回来。她倒老实,只在咱们家花园里扫地,平常也不出来。我当时是听她口音与你妈有些像,动了恻隐之心。巧了,你妈那天往花园里去,听她说话,也勾起了乡愁……&rdo;
完颜洪烈下面再说什么,完颜康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无限循环着三个字:梅超风……
【妈!你怎么在自己家还拣了个女魔头?】
第24章陈娘子
知道亲妈身边陪着一个梅超风,完颜康就担心了起来。这两个人,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现在凑在了一起,梅超风的脾气也是古怪,包惜弱的性格完颜康现在完全没有把握,很是担心两人话不投机,梅超风直接把包惜弱给灭了。
时间到了,他便再不提什么留下来看一看之类的话了,赶紧打包了行李一溜烟回了中都。东北之行,收获也还是有的。除开学了一些基本的领兵之道,最大的收获就是确定了两条规则:一、要有自己的兵;二、要有能治国的人。
完颜康自初雪后离京,紧赶慢赶,回到中都时,已是次年春天了。
城外驿站驻扎修整,完颜洪烈要先去请罪。完颜康道:&ldo;我也同去。&rdo;完颜洪烈道:&ldo;你要去干嘛?&rdo;完颜康扔给他一副熊皮的护膝,道:&ldo;戴上这个,请罪也不至于伤了身体。我打了他的官儿,当然得请罪啦。&rdo;完颜洪烈自诩智计过人,却因没想到完颜康对金主并无一丝敬意而有些吃惊:&ldo;这……这怎么……也好。&rdo;接过来绑上了。
完颜康自己也绑一副,道:&ldo;他总记得别人对他的不好,忘了自己对别人的不好。&rdo;完颜洪烈哭笑不得:&ldo;你这又是置的什么气?圣上对你还是很重视的。&rdo;完颜康道:&ldo;真有事,我就要死在外面了。内外交困,他必有抛妻弃子的一天。&rdo;
完颜洪烈无语,默默地整理衣裳,半晌,方道:&ldo;派人回府里跟你妈说一声,不然她又要担心了。&rdo;
父子俩聊着,等仆散安贞二人也收拾齐整了,一同回宫面圣。金主生着完颜洪烈的气,也有些迁怒完颜康,对完颜承麟却是和颜悦色的。任三人在地上跪了一阵,才哼唧一声:&ldo;还用我请你们起来吗?逼我的时候哪有这么恭谨?我看你跪着就害怕!&rdo;完颜洪烈从容谢恩,缓缓起身,膝盖忽地一弯,完颜康在他身侧,抬手将他搀了起来。
金主见状,也不好再多说,很是不曾折损人马,依旧能做征战之用。见完颜康一副不讲理的样子,金主道:&ldo;你爹可心疼你了,男孩子长这么大,回趟老家,就让他急成这个样子。&rdo;
完颜康道:&ldo;又不是我自己要回去的。&rdo;金主被他噎得不轻,伸手指了他半天,方道:&ldo;那你以后不要出去了!&rdo;完颜康左一歪头:&ldo;我不。&rdo;金主被他连噎两下,好气又好笑:&ldo;大家伙儿惯得你这般骄纵。&rdo;完颜康道:&ldo;又不白让你惯。&rdo;
完颜洪烈打个圆场,对金主道:&ldo;他在上京猎了些好物,还说拿回来进上呢。&rdo;完颜康道:&ldo;派人去,又将人叫回来,还没玩够呢。&rdo;金主终于弄明白了,食指遥点了他几下:&ldo;你就为这个怄气吗?怄气顶撞朕就罢了,还拿下面的人出气。&rdo;完颜康不说话。
金主叹道:&ldo;你呀,什么时候能长大哟。要孝敬朕的东西呢?拿上来呀。&rdo;完颜康右一歪头:&ldo;我爹腿怎么了?&rdo;金主道:&ldo;你这是赖上我了吗?&rdo;完颜洪烈忙代他请罪,三人纠缠半晌,完颜康只是不依。金主无奈,问道:&ldo;那你要怎么办?&rdo;完颜康这才笑嘻嘻地道:&ldo;我要人,以后好打猎玩儿。&rdo;
金主就等他这一句话,肚里高兴,偏要故作头痛地道:&ldo;随便你了!跟你爹商议去!你的兵马在他那里收着呢,他答应了,我什么也不管。还有,去见过皇后,她总惦记你。我与你爹有事要讲。&rdo;
完颜康这才磕了一个头,痛痛快快地走了。后宫里,蒲察氏见他安全归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嗔道:&ldo;你这孩子,真是让人挂心。&rdo;完颜康笑道:&ldo;不让娘娘白想我,&rdo;因献了一株百年的人参,&ldo;我自己挖的。他们说,会宁边儿上还能挖着这样的参,是我运气好。&rdo;蒲察氏见了,也是欢喜,道:&ldo;你自己动的手?那可要好好收着了。&rdo;完颜康笑道:&ldo;人参就是拿来吃的,放得时日久了,就没药力了。挖这个,其实不算很难的……&rdo;比划着给蒲察氏讲挖参,又说会宁之见闻,那里鱼又大又肥,狍子肉也香极了,&ldo;狍子皮还带回来不少呢。不去会宁,我竟不知道野兽这般的多!&rdo;
蒲察氏含笑听着,待完颜康问:&ldo;咦?阿姐不在?我还带了好东西给她呢。&rdo;说着,袖里掏出一只匣子来,打开了,是略带淡金色的十二颗大珠。蒲察氏笑容僵在了脸上,示意宫女将匣子接了来,道:&ldo;她要准备出嫁啦,可得煞煞性子。你也不要见她。&rdo;
完颜康顺口道:&ldo;圣上和娘娘的女儿,要磨什么性子呢?活得痛快一点不是应有之意么?&rdo;
蒲察氏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ldo;忽都这样,真是招人喜欢啊。&rdo;完颜康摸摸鼻子:&ldo;嘿嘿。那我对大家也好,大家怎么能不喜欢我?&rdo;说着,又零零碎碎摸出好些个东西来,都是与宫中诸人的。
蒲察氏想到女儿,就没心情说话了,胡乱找个借口,让完颜康回去,赐了他好些药材,让他带给包惜弱。
完颜康正担心着包惜弱,当即告辞。
完颜康离家数月,包惜弱自是想念儿子,先不看礼物,将他拉过来打量:&ldo;黑了。&rdo;完颜康道:&ldo;妈,我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要那么白嫩做什么?&rdo;包惜弱嗔道:&ldo;你出去一趟,回来可粗鲁不少。&rdo;完颜康翻了个白眼,塞给她一盒子珍珠:&ldo;妈,这个给你慢慢玩。府里怎么样?&rdo;
包惜弱道:&ldo;好好的珠子,拿来玩,真是不知人间疾苦了。你爹呢?&rdo;完颜康左右看看,见包惜弱气色不错,答道:&ldo;跟圣上议事吧。妈,这几个月府里还好吗?&rdo;包惜弱道:&ldo;你回来就闲不住,也不换衣裳,也不吃茶,哎,小王爷的茶呢?&rdo;
完颜康任她张罗,问简管家道:&ldo;这几个月府里如何?&rdo;听了简管事略说了几件事,得知过年的事情是包惜弱亲自张罗,各处交际并没有出错,心里也是欢喜的,又问了些府中琐事,也还算中规中矩。这些都不是他最关心的,他最关心的是:&ldo;妈,爹说你现在有了说话的人,不想我了。&rdo;
包惜弱哭笑不得,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道:&ldo;又胡说八道了。陈娘子身世可怜,你不许去淘气闹她。她也是江南人氏,我听她口音好熟,叫她陪我说说话,也解了乡愁。就是有些孤僻,不肯离了花园,我也就随她去了,给她涨了些月钱,让她好好儿过活。你可不要为难她。&rdo;
【陈娘子……怪不得我以前也看过府里名册,就没发现有个叫梅超风的!她老公可不就姓陈么?】完颜康心里掀桌。
&ldo;哦,亲切,啊……也行。身有残疾的,总有些坚持,她不愿意,就还扫着地,您要心疼她,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在花园里吧。&rdo;您知不知道那是一个魔头啊?哪天丘处机来了,两人打起来,你们都是炮灰!
包惜弱催他去沐浴换衣裳。完颜康答应了一声,送包惜弱回去,又对孙管家道:&ldo;这婆子也没来,你随我去看看她,让王妃上心的人,我不去看看,总是不安心。&rdo;
主仆一行人往后花园里走去,远远听到破风之声,完颜康摆手道:&ldo;通报吧,你不要进去了,乌也、特斯哈,你们随我来。&rdo;
孙管家识趣,只管叫一声:&ldo;陈娘子,小王爷来看你来啦。&rdo;便束手退到一旁。破风之声顿止,一个带着南方口音的女声阴沉地道:&ldo;来啦。&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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