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会不会有冰窟?&rdo;文昕因为脸被围巾给蒙住了,所以说话也嗡嗡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担忧地看着他。
&ldo;不会。&rdo;他仿佛挺有把握,&ldo;什刹海都有好多人滑冰,这里一定也挺安全。&rdo;
他在冰面上走了一趟,衬着远远山岚的背影,人是冰雪世界中的芥子,远远看到他回头冲她笑:&ldo;下来吧,挺结实的。&rdo;
文昕好久没有滑冰,刚下去就差点栽了一跟斗,幸好梁江拉住了她的手。他没有再放手,两个人牵手在冰面上滑行,像是两颗自由的流星。抬头望去,天空幽蓝,月亮是一痕白色的残巨玦,寒气湛然。风割在脸上像刀子一般,可是心里却是暖的。
他说:&ldo;要是有音乐就好了。&rdo;
&ldo;要不用手机?&rdo;她也觉得挺快乐,快乐的时候总希望有音乐。
&ldo;我手机里全是默认铃声。&rdo;
&ldo;没关系。&rdo;她掏出手机,摘下手套,然后联上网络,迅速地下载一首彩铃。手机播放的声音很小,可是这样安静的深夜,也足够了。
他同她开玩笑:&ldo;明天送你一部山寨手机,声音会更大些。&rdo;
旋律响起一遍又一遍,他问她:&ldo;这首歌真不错,叫什么名字?&rdo;
她稍微停了一会儿,才告诉他说:&ldo;《星光璀璨》。&rdo;
幸好他没有问起,是谁唱的。
唱歌的人仍旧平卷舌不分,声音并不像专业歌手那般训练有素可是却仿佛有种魔力一般。
&ldo;你是我的星光,我的天空因你而璀璨……&rdo;梁江说道,&ldo;歌词写得真好。&rdo;
她抬头仰望,没有星星,天上只有一轮冰轮,清清冷冷的光辉笼罩大地。四面是冰盆似的山水,他们慢慢地在冰面上滑行,脚下冰刀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一种呢喃般的低语。冰刀划过冰面会留下淡白的痕迹,经历过往事的心里呢,会不会也深深浅浅,刻下那些印痕?那么有没有办法,将所有的痕迹,全部都抹去?
远处传来脚步声,隐约可以看到手提灯一闪一闪,从密林后露出来,像是一只太过明亮的眼睛,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问:&ldo;会不会是保安?&rdo;
&ldo;唔,捉住我们会罚我们把整个公园大嫂一遍。那惨了,扫三个月也扫不完。&rdo;
她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结果提灯而来的是酒店的服务员,担心他们太冷,所以拿来几件很长的羽绒服。
他们上岸去套上羽绒服,呼出的大团大团的白汽几乎要凝在眉毛上,才觉得真的很冷。尤其这样的夜班时分。他说:&ldo;咱们回去吧,太冷了。&rdo;
她看到服务员手里还有意见羽绒服,不由问:&ldo;还有人在这里滑冰?&rdo;
&ldo;是。&rdo;服务员微笑,&ldo;还有位先生,在桥那边。&rdo;
&ldo;莫道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rdo;梁江喃喃地说。文昕知道这是《陶庵梦忆》中的一段话,不由得道:&ldo;咦,你还读过《陶庵梦忆》?&rdo;梁江笑着说:&ldo;难道你以为我是假洋鬼子?&rdo;接着对她说,&ldo;来,咱们去看看,还有谁跟我们一样,零下十几度的三更半夜,在这里滑冰。&rdo;
走了很远才看到果然还有一个人,独自在冰面上滑行。那个人技术很好,虽然花样甚少,只是滑到桥下便立刻折返。但文昕一看他转身的动作,便知道这个人一定受过专业的训练,仿佛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
梁江也觉得服气:&ldo;这才叫滑冰啊。&rdo;
运动的美充满力量与张力,冰刀刷刷地轻响,而那人独自在冰面上,仿佛自由自在,又仿佛超然世外,又偏偏与这山水月色浑然竟成一体。他们三个人站在岸上不知看了多久,那人才缓缓慢下来,转身朝岸边滑过来。
梁江伸手鼓掌,文昕和服务员被他带动,也拍起巴掌来。冰上那人甚有风度,远远按着胸口一鞠躬,仿佛是在谢幕。
上岸来文昕才发现他戴着专业的滑冰帽与口罩,服务员替他穿上羽绒服,他才开口:&ldo;求婚成功了?&rdo;
文昕直发怔,梁江也怔了一怔,那人才觉得有点尴尬:&ldo;啊,不好意思,我刚才远远看到你们在那边说话,还以为他是在向你求婚。&rdo;
梁江不由得笑起来:&ldo;这个地方确实适合求婚。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rdo;
&ldo;这个地方确实不错,不过我上次在这里求婚,被人拒绝了。&rdo;那人慡朗地大笑起来,虽然戴着口罩看不到嘴角,但是他眼睛中满是笑意,&ldo;后来我觉得,是因为这里太冷了,虽然够làng漫,可是不够温暖。&rdo;
他们一起走回酒店去,服务员替他们提灯照着亮,其实隔不远就有路灯,不过只是偶有地方看不见。文昕很少在这样的地方走路,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镇上的中学都要上早晚自习,冬天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就要去学校,一路披星戴月地走着,常常会有雪花落满肩头。他的围巾还包着她的脸,呼出去大团大团的白汽,凝成细霜,围巾的边缘变得绒绒的,更令她觉得有些恍惚,就像小时候走在小学的路上,新月还没有落,前后隐隐可以看见人家,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踏在雪中沙沙的脚步声。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文昕觉得很温暖。
一进酒店就完全是另一重世界,灯火阑珊,暖阳如chun。那人向他们挥了挥手,就顺着抄手游廊往后走了,估计是住在这里的客人。文昕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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