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当然记得他,前一段时间她还想着煊哥哥会不会来救她走,但现在……她微微笑着,轻声道:“当然记得,苏公子,以后请不要叫我公主了,以免惹祸上身,叫我玉瑾就行了。”
苏煊见她穿着骑射装,红衣猎猎,面若桃花,想必这段日子应该没有受甚么苦,他笑道:“玉瑾,皇上对你好么?”
宁慈宫里太后发现了她的身份,和皇上大吵一架生了嫌隙的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有人在感慨皇上很重情意丝毫不在乎前朝公主的身份,有人说皇上沉迷女色全然忘了威武将军的血海深仇,也有人说皇上只是在玩弄公主,表面在宠爱她实际是想玩够之后再弃之敝履。
苏煊觉得是第三种的可能性更大。
他和秦珏接触不多,但从父亲口中得知,那人并非寻常角色,颇有手腕和心机,且一直和威武将军的挚友旧部保持着密切联系,有着独属于他的强大武装力量,且近期正在谋算着甚么,要不然原本勤政英明的君王,何以会对朝政突然如此散漫?
秦珏和安定侯的斗争,苏丞相都看在眼里,他不止一次地告诫儿子:“新帝是位明君,我们苏家要誓死效忠于他。”
“那父亲为何一直推脱有病不去上朝?”
“时机未到,我去了也没甚么用。”苏丞相叹息,“安定侯这颗毒瘤,皇上已经忍耐许久,想必要不了多少时日,京城又要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父亲在官场浸淫半生,一双慧眼早已看透,苏煊不解朝堂上已然乱成一锅粥,大小官员纷纷攀附安定侯,甘做他的门下走狗,也不乏清廉耿介之人,但却被远远地排斥在外,再加上南方的水患北地的饥荒,朝廷已然摇摇欲坠。
在此危难之际,皇上却还有心思带着妃嫔出来打猎?
“他对我很好。”
眼前的红衣少女明明是笑着说的,神情间也毫无勉强,但苏煊却很是不忿,他压低声音对玉瑾说:“你想离开京城么?我可以想办法把你送走。”
玉瑾微愣,“为何要走?”
苏煊看了眼周围,低声道:“京城近日可能又会起波折,你待在他身边会有危险。”
成王败寇,秦珏想挣脱安定侯的把控必定要与他一番血战,孰赢孰败还是未知,虽然与公主交情不深,但怎么说他们也是一同长大的,苏煊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
玉瑾冲他弯了弯眉眼,笑道:“多谢苏公子关心,我父皇母后还有兄妹都还在这里,我不能独自一人离开。”
苏煊急道:“皇上他们早已不在京城了!”
玉瑾怔住,迟疑地问:“他们不在京城,又在哪里?”
见到不远处的人朝他们走来,苏煊低声快速道:“他们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秦珏登基当天,他们就被送走了。”
秦珏走到玉瑾身边,手臂勾住她的细腰拉到怀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苏卿,你也来打猎?”
“微臣参见陛下。”苏煊恭敬地行礼,“陛下想必是忘了,随行名单里有家父,但家父年事已高,身体经不起折腾,这才让微臣代替前来凑个热闹。”
秦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你们在聊甚么,怎么不继续了?”
苏煊笑道:“没甚么,随便叙叙旧而已,微臣先行退下了。”
“等会儿围场朕和苏卿切磋一下骑射,如何?”
“臣遵旨。”
苏煊离开许久后,玉瑾都没有抬起头,秦珏见她情绪有些异样,心突突跳了几下,难道是苏煊跟她说了甚么不该说的话?他刚要抬起她的下巴,就见她转身朝马儿走去。
“瑾儿,你……”
玉瑾回过头看他,忽地笑了:“怎么,皇上不是要切磋骑射么?也算我一个,如果我射到了十只猎物。”她顿了顿,明润的眼眸直视着他,“你可以带我去见父皇么?”
秦珏微怔,却只见到她脊背笔直的背影,红衣在风中猎猎飞舞,他看着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如箭一样冲了出去,明明知道她去了围场,但他心里却蓦地一慌,随即也跟着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好像,怕她会就此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他追上来时,玉瑾已经钻进了茂密的树林之中,她背上的箭囊只箭未少,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一只野鹿。
此时放箭,十之八.九会射中猎物,但她却迟迟没有松手,末了任由那只野鹿跑走。
“为甚么不射箭?”他驱马来到她身边,“心慈手软?”
玉瑾倏地转过脸看他,她的眼眶微微发红,看得秦珏心里一紧,莫名的恐慌渐渐蔓延,他听到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瑾儿,你怎么了?”
林子里鸟鸣啾啾,许久之后,玉瑾才开口道:“你把我父皇兄长送去了哪里?”
“他们,还活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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