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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杀俘(第2页)

边子白很平静的眼神让丁祇有种恐惧,杀战俘,而且至少三四十赵军。但是下达屠杀命令的边子白却表现的如同杀几十只鸡鸭似的平静,这种漠视生命的狠毒,连丁祇都无法做到。既然无法做到,他肯定是有所畏惧才会如此。

忽然间,丁祇发现连边子白似乎也能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了。

在卫国宫廷里玩了半辈子权术的丁祇很清楚,这种压力是什么,是一种叫‘势’的威慑。这是他攀附上了卫公姬颓之后,执掌整个宫掖之后花了至少十年的功夫才体会到的东西。却轻而易举的落在了一个才十几岁的家伙身上,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慌乱起来。

丁祇仕途让边子白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杀俘的将领,一般都不会被国君喜欢。一来,崇尚仁政的君王都不喜欢做事毫无底线的将领;其次就是会让敌人异常的团结,以后的战争就难打了。

丁祇抓着边子白的胳膊,急切道:“你刚才还说要留下赵军首领一命的,难道你忘记了?”

这话边子白说过,他还不至于刚说过的话就健忘到不认账的地步。但是这有一个前提,边子白认为当时的赵军首领有放弃的打算,这是其一;其二,就不太能说出口了,可在丁祇追问之下,不得不说了出来:“当时赵军唱了一首诗。”

还以为边子白要拽文,欺负他这个半文盲的太监,气地脑门子青筋直跳:“你小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

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

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这是《诗》中的一首,载自唐风,意思就是被徭役支配的国人无法回到家乡,侍奉老人,陪伴家人。”边子白解释了一半就不说了。

老太监丁祇气地差点抓狂,他最恨那种说话说一半的人,就如同他因为进宫落下的病根,尿尿只尿一半,仅凭这一点,足以让它咬牙切齿的发疯:“然后什么意思?”

“他们想家了啊!”边子白翻着白眼道。

丁祇一脸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脑子被掉包了,导致智商一直不在线上。还是被边子白愚弄了?

“你小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边子白抿着嘴,低声道:“我也想家了,如果他们真的愿意放弃一些东西,回家的愿望我是愿意给他们的。但是他们选择了魂归故里,现在用不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边子白的脸上流露出道不尽的惆怅,仿佛那种思乡却不能满足的苦楚,一点点被压抑着,折磨着内心。

边子白的话一点错都没有,赵军首领的最后疯狂拒绝了所有的退路,疯狂的将自己放在了逼死的境地上。而边子白也不用再承担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理负担,让他同情心泛滥起来。

“杀俘不祥!”憋了很久,丁祇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言辞苍白,没有多少说服力。但此情此景,也就这么一句话似乎还比较妥当。

边子白轻轻的笑道:“有依据吗?”

“我……”丁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好恨啊!

要是换一个文士,恐怕反驳的理论滔滔不绝的朝着边子白袭来,但丁祇能说什么?他是太监唉,他哪里会读那么的多没用的书,就为了和人争论的时候,说话一套一套的,将任何对手都辩驳的哑口无言。

太监的路数不就是躲在暗处,阴恻恻的诅咒对方倒霉。或者使用见不得人的招数,比如说进谗言、构陷、买通对手的亲信之类的招数,让对手众叛亲离之后,悲惨死去?

这才是一个太监在宫廷内修炼的结果。

太监永远也学不会文士的那套办法,同时,文士恐怕是不屑于用太监的招数来对付敌人。就如同孔夫子杀少正卯,没有任何理由,在少正卯被诛杀之后,被自己的弟子子贡质问,才不得不胡乱说了一堆理由:少正卯此人,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种恶劣品性。看似罪大恶极,但实际上的潜台词就是——这家伙不是君子,是个小人。无罪而诛少正卯,也让孔夫子沾上了无法洗去的污点。成为后来者攻讦他的一大罪状。

如果是太监要杀人的话,恐怕就离不开构陷谋逆,贪污,受贿等罪名,然后将所有的‘证人’都找齐了,再动刀子。

可见,太监是一群讲究‘事实根据’的考据党。

而文士是彻头彻尾的理论派。

当然,边子白还不至于让丁祇太难堪,说了自己杀俘的理由:“内宰大人,这些贼人如果聚集在国都附近,对于卫国来说不过是普通的案件。只不过主谋和从犯多了一些。但如果是一支完整建制的赵军骑兵出现在卫国的都城附近,你让君上如何对国人解释?”

“就算君上励精图治,想要一整军队之颓势,但是让一支赵国的军队能够混入都城附近,想必混入国都也不难吧!那么边关的将领是否要问责?帝丘城守府是否失职?就连大司马府也难辞其咎?这么多人跟着一起倒霉,君上恐怕也要为难。”

岂止是为难,是要头痛不已的好不好。

一旦消息扩散,国人非议之后,整个卫国至少有一小半的官员要倒霉,从赵卫边境开始,一直到戚邑,都城帝丘的官员,谁能免责?到时候卫公姬颓敢处罚这些人吗?一旦惩处,国人是看到了卫公的决心。但是士大夫呢?人人自危,甚至有兔死狐悲之感,到时候有人造反都不稀奇。

“这个嘛!就说普通贼人就好。等到将来有机会了,我大卫军队和赵军交战的时候,将这赵人当成俘虏也是可以的啊!”

从边子白一开口,丁祇就被说服了。

没错,留着这些赵人只能徒增麻烦,但丁祇觉得自己的想法也很不错。这次恐怕没办法风光的向太庙献俘,先将这些赵军俘虏养起来,等到以后有机会了,拿出来用岂不妙哉?

边子白算是领教了,太监贪财,会攒钱,没想到丁祇这个太监连‘俘虏’都有积攒下来的打算,真不知道是否要夸对方会过日子?

边子白仰天长叹,随后手中长剑指着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倒地哀嚎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卫国‘精锐’禁军,反倒是赵军士卒很平静,就算是受伤很重,也最多是双眼无神而已。边子白反问内宰丁祇:“您以为,就凭借这些人,卫国将来有希望能够和赵国交战的时候俘虏赵军吗?”

这岂不是自欺欺人?

丁祇沉默了一会儿,只能黯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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