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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他听到了，那些怪物在黑暗中充满恐惧和恨意的控诉。他们看着和自己一起被送来的朋友或亲人被烧成焦炭，看着那些守卫用粗长的铁叉去叉起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那些守卫有时候甚至都没有等到他们完全变成虫子，便用可怕的喷火器把他们点燃。

在这样的折磨中，即使还有人的记忆，他们也只剩下了憎恨，无穷无尽的憎恨。他们放弃了人的身份，彻底将人视为了天敌。

伊森看着一些似乎有些被他的话刺痛了的士兵，以及另一些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或拒绝相信的士兵，最后眼神定格在萨沙上校身上。他猛然间大喝道，“凭什么说我们是怪物，而你们不是？！”

回声中，骤然间一阵可怕的、震耳欲聋的狂吼从地板之下轰隆传来，宛若奔雷滚滚。

预言之地（4）

那种可怕的吼声似乎是由许多怪物共同发出的，充斥着狂躁和愤怒的巨响震得地板也在颤动。众士兵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恐表情，面面相觑着，手心渗出冷汗。萨沙上校也露出了一瞬意外和惶然的表情，但很快恢复了冷静。他一把夺过旁边一名士兵手里的枪，指着伊森的脑袋，“你做了什么！”

伊森却只是看着他，笑容竟然还有几分无辜，”我就在这里，能做什么？”

上校对几名士兵说，“你们下去看看。”而后又吩咐另外几个人用无线电通知守在大楼外的伏兵进来支援。只是过了十分钟不到那几个下去探路的士兵便有一人冲了回来，身上沾满了血迹，还有不少感染者身上的粘液。他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嘴里喊着，“那些感染者都出来了！全都出来了！”

“怎么可能！”几个不那么沉稳的年轻士兵已经害怕地叫起来。萨沙上校的表情也微微一变。他想不明白，明明所有铁门都需要由隔离区中央调度室从终端才能打开，除此之外，警卫身上的电子钥匙也只能打开自己所在那一层的牢门，怎么可能所有的怪物都逃了出来？

伊森轻笑了一声，另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明明他才是被抓住的那一个，周围的人却似乎都十分怕他，并不敢接近他半步。伊森在网中换了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虽然那种被烧灼的疼痛依旧令他难以动弹，“我早就闻到塞缪父亲的味道是从更高的楼层传来的，但我偏偏还要一层一层的走，你们难道就没有怀疑吗？”

他在经过那些栏杆的时候，便有细细的、滴淌着淡黄色超强酸液的触手从他的裤脚中钻出来，借着地面上油渍的掩护，蜿蜒着顺着地面爬向那些铁栏。他一路走，那条触手已经一路将酸液涂在每一根铁棍上。而他身旁的塞缪由于厌恶那些感染者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多看几眼。

恐怕监测着他们行动的那些人也是因为不愿意去看那些臃肿恶心的感染者，才会没发觉感染者们依然有着人的智力，才会没有注意到从他裤脚中伸出的东西。这些酸液会迅速溶解那些铁栅栏，而那些感染者之所以没有马上冲出牢门，是因为伊森在经过每一间牢房的时候，都用只有他们同类之间才懂的方式告诉他们，等他的命令。而他的命令，便是那一声低吼。

大概是因为这些感染者是伊森的造物，所以他们把伊森当成王，近乎于本能地服从于他。他们如黑压压的潮水，带着嗜血的渴望和极度的憎恨，要来解救他们的王了。

这些人是害怕他们的，因为就算是那些可以杀人不眨眼的士兵也不想变成他们的样子。正因为这样，伊森知道如果他们聚合在一起，人类根本不是对手。

那萨沙上校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手略略有些颤抖，却还是举着枪指着伊森，用恶狠狠的表情瞪着他，“命令他们停下！”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就能崩了你的头。你现在在这网里没办法自我修复！”

“你干嘛不试试呢？”伊森的笑容变得有些森冷，不再是那种面具一样的天真了。

枪声骤然响起，激光瞬间穿透了伊森的眉心。从那圆细的洞里，有漆黑的粘稠物质缓缓滴淌下来。伊森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却仍然在笑着。

士兵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在被一枪爆头的情况下却还活着，这家伙果真是怪物！

上校咬牙道，“带上他，我们撤退！”

可是没有士兵移动。他们全都不想触碰伊森。

“二等兵朱利安！我命令你带上他撤退！”

距离伊森最近的一个年轻士兵身体抖了一下，望着伊森的目光像兔子一样瑟然。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几步，而伊森却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快点！”上校厉声命令着。

伊森却笑了，“你这么急，为什么不自己来抓我？”

上校像是被踩了痛脚，冲着伊森的肩膀又开了一枪。伊森的身体随着激光穿透的力道微微一震，但他的脸上却并未流露出多少痛楚的表情。

其实，他是能够感觉到疼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似乎有极强的能力去忍受甚至忽略掉那些疼痛。

大概一部分是因为身体发生了改变，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自从进入禁城以后被揍被打的次数暂且不算，光是忍受序神之卵与熵力交战的痛苦，还有被硬生生从茧里拉出来的痛苦便已经远远胜过这些小打小闹了，他大概是渐渐习惯了吧？

那士兵用力将伊森从地上拉了起来。网在身上缠得更加紧了，伊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嘶”的一声，像蛇在吐信子一样。那士兵吓得马上松开手，手忙脚乱地用枪对准他。

此时，通往楼梯的逃生大门发出了重重的敲打声。野兽般的咕噜声和一众湿漉漉的粘腻的爬行声就在那门的另一侧，谁也不愿意去想门后无数巨大的黑虫爬在墙上、天花板上的景象。咣、咣、咣，它们在用力撞击着那两扇已经被紧紧锁死的钢铁大门。那种悍然的力道，另得大门上出现了一个个的凸起，门缝扭曲变形，黑色的潮水在里面涌动着。

上校等不及了。他已经没时间去想刚才那些接到他命令冲进来支援的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来这样的问题。在大楼顶上还有两架飞行器，装不下这里所有的人，但是他自己逃生肯定够了。他命令道，“带上他和我来！剩下的在这里掩护！”

这样的命令，就等于是在命令那些士兵在这儿等死。绝望和惊恐的气氛愈加浓烈了，少校已经在向楼层另一端通往楼顶的梯子狂奔，二等兵也再次小心翼翼地抓住伊森的手臂，打算将他扛到肩膀上打算跟过去。剩下的士兵僵在原地，惶恐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伊森忽然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对那些士兵说，“我可以让他们不伤害你们，只要你们现在杀死萨沙少校。”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愣住了。这些士兵中很多都还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他们家中多半有妻儿老小，当然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他们很多人参军是为了拿军人津贴养活家人，让孩子能够去一个好点的学校上学。可是如果他们死了，赡养司很快就会寻个理由停了他们家人本应拿到的烈士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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