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届二十岁的孙耀庭,内心一阵激动不已,在端康面前认师父,而且是太妃指认的,这可是少有的殊荣。况且,刘子余师父是宫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订亲后才净的身,其妻慕恋他的才学,不肯离异,始终在老家守待。进宫后,他旧情未断,仍然与夫人维系着名义上的夫妻关系。
&ldo;春忠和春庆这两个小孩儿,你们什么时候没事儿时,就让他们念念书,听见没有?王顺山……&rdo;
&ldo;(zhe)!奴才听着呢……&rdo;
&ldo;他俩年岁不大,呵,你教教他们得了。&rdo;
于是,孙耀庭与春忠和春庆又向端康再次磕头谢恩。
&ldo;下去吧。&rdo;端康仍是那付死板而又不苟言笑的面容。
谢恩后,刘承平带着他们离开了永和宫,又嘱咐他说,&ldo;寿儿呵,在司房那儿,好好干,机灵着点儿。&rdo;
&ldo;谢老爷关照,&rdo;孙耀庭感激异常。
景仁宫整个后殿,都是司房的地盘。这里称得上短小精悍,连三位首领在内才有十四五个太监,却掌管着宫内所有贡品和库银之外的钱项。
当时,司房的三位首领,打头的叫王顺山,外号叫&ldo;顺王老爷&rdo;,一天价,既不讲究吃,也不讲究穿,在宫里成天琢磨的就是做学问、教书。连庆王府守节多年的四格格,另外一个贝勒府有名的袁大奶奶,也都跟着他念书,府里放心得下,不仅因他是个太监,其为人正派也是宫内外驰名的。宫里的小太监差不多都跟着他念过书,堪称&ldo;桃李满天下&rdo;。平时,他不爱多说话,然而,&ldo;桃李不言,下自成蹊&rdo;,他在宫里哪儿都是受欢迎的一位&ldo;好好先生&rdo;。
待人宽厚的二首领刘子余,是孙耀庭的师父,与小德张是师兄弟,在宫中的太监中同属&ldo;兰&rdo;字辈,原名叫刘兰青。当年,小德张在隆裕宫里当了总管太监,遂提拔他给隆裕作&ldo;寝功经&rdo;。每当隆裕睡觉之前,就在地上放置一块垫子,让他坐在上面给隆裕说书,宫里借用佛家语言,美名其曰:&ldo;寝功经&rdo;。
事先他与小德张商量好,知道隆裕喜欢什么,就给她说什么。譬如,他说《儿女英雄传》,里边有一些儿女之情的内容,他就事先圈点好,说书时绘声绘色。他了解这位孤闷&ldo;女主儿&rdo;的口味,对一些淫诲情节,并不全部删除,而是有选择地说给她。对于有的书的情节,无论多么淫诲,他也照说不误,等靠在枕上的隆裕听着听着一入睡,他就悄没声儿地走了。
逐渐地,他得到了隆裕的欢心,小德张便见机行事,适时地跟隆裕嘀咕说,&ldo;二师父没&lso;顶戴&rso;呵。他给您见天作&lso;寝功经&rso;,怎么也得让他有个名份呀!&rdo;隆裕一点头,刘子余就有了&ldo;顶戴&rdo;,很快,又被放到司房,当了二首领。
信修明是三首领,名叫信连甲,号汉臣,最初是顶替一个叫张宪路的名姓进的司房。他道名叫信修明,是修字辈的杰出人物,人称&ldo;神仙张&rdo;,在宫内非常叫得响。他的文化素养极高,能写会画,无所不通。按照道教排序来说,小德张是&ldo;绪&rdo;字辈,叫张绪英。他比小德张晚一辈,是小德张的得意高徒。由于小德张提拔,他挺年轻时,就在隆裕那儿掌管了整个宫内的&ldo;伙食团&rdo;。
也可以说,各宫的膳食账,都是他说了算,这是个众人瞩目的肥缺,由此,也就有了更多的银两孝敬小德张。就在隆裕&ldo;殡天&rdo;之前,小德张又调他到司房,当上了三首领。他待下属和善,又为人通达,所以在司房内挺有威信。
在三位首领中,他与刘师父关系最近,但对信修明的学识却钦佩得五体投地。虽然,信修明已届五六十岁,看上去却显得年轻得多。在宫内,他常常是一身道家打扮,道袍长须,俨然一派&ldo;仙风道骨&rdo;。他留心宫内诸事,又精善考证,大多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对此,大伙都信服不已。他练得一笔好书法,还有个好习惯,就是每晚伏案于灯下,作出逐日笔记。在晚清太监中,他是唯一留下宝贵的清宫日记之人。
司房内的三位首领,都居住在东配殿,一人跟随有一个小太监,叫作&ldo;效力&rdo;,分别伺候首领的日常生活。他们拿着钱粮,同时在散差上挎着职,如打扫卫生之类的活计,也得随叫随到。
司房内,只有三个厨子和一个伙计是非太监,因晚清宫中几乎多是&ldo;女主儿&rdo;,所以管理极严。无论任何时候,这四人都不准留宿宫内,太阳一落就得出宫。
司房后院的大殿,是宫内的一个绸缎库,专门放置端康日常所穿的衣饰等物品。每当她换穿服装,就叫&ldo;下屋&rdo;的两三个宫女或妈妈来挑检。
西配殿,供奉着&ldo;大成至圣先师&rdo;的牌位。窗边摆放着写字的书案,一人分有两个抽屉,涂着白漆。套殿,则住着该&ldo;大班&rdo;的太监。
南配殿,是&ldo;差事屋子&rdo;,孙耀庭就住在这儿。另外,还有两个大师父(其中一个住在&ldo;差事屋子&rdo;),两个二师父,一个管库的太监,加上孙耀庭,总共有五个太监住在&ldo;差事屋子&rdo;里。
除值班以外,这五个太监,晚间就睡在方砖盘的炕上。每逢冬天降临,一进入十一月中旬,他们就轮流烧起热炕。宫里有宫里的烧法,那就是提前把煤烧燃,放过烟后,推着下边安有四个轮子‐‐俗称&ldo;小火车&rdo;的炉子进入炕洞。这丝毫不用耽心受煤气,火炕单有一个烟眼通往面向背风的墙外。夏天打开,还可以通风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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