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rdo;女人又问,但语气里没有任何关心的成分,就像医生问一名素不相识的患者。
黄向东早就提前编好了说辞,&ldo;哦,在中国外出办事时遇到一些反满抗日分子在街上游行,后来打起架,混乱中我也挨了不少拳脚,不过没关系,都是些皮外伤。&rdo;
女人没说什么,默默出了浴室,叶子随后走进来,开始帮黄向东换上干净内衣和黑色家居袍。她面对黄向东的裸体表情很麻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黄向东看出这是三条洋平的习惯,也只好假装习惯地忍着。
按照资料中的路线,黄向东假装慢慢从浴室朝餐厅走,估计饭早就做好,他也确实饿了。还好吴站长提供的资料很准确,他一步没走错就来到餐厅,发现饭桌上什么也没有。难道还没上菜?这时却发现叶子端着方形木盘从厨房走出来,盘里摆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淋着黏糊糊白油的米饭,上面还有几滴酱油,径直上楼而去。
&ldo;叶子,你去哪里?&rdo;黄向东问道。
叶子奇怪地说:&ldo;给您送饭啊!&rdo;
黄向东笑了,&ldo;为什么要送到我房间?在餐厅吃不行吗?&rdo;
叶子表情更奇怪,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楼,把饭菜放在餐厅饭桌上,然后又到厨房端了另一盘饭菜。&ldo;这又是给谁送的?&rdo;
&ldo;给夫人啊,不是一直分开吃的吗?&rdo;叶子疑惑地回答。
黄向东连忙顺杆爬,&ldo;哦,对对,那你送去吧。&rdo;
这时伊纪牡丹慢慢从二楼走下来,听到两人的谈话,她说:&ldo;您今天是想在一起吃饭吗?&rdo;
&ldo;当然……哦,如果你想一起吃也行。&rdo;黄向东差点儿说走了嘴。
伊纪牡丹和叶子对视几眼,叶子刚要说什么,伊纪牡丹却打断道:&ldo;就按先生说的做,去把饭菜布置好吧。&rdo;叶子依言去厨房把饭菜端来,放在餐桌中。
&ldo;去叫小太郎来吃饭。&rdo;黄向东跪坐在桌前的地板上。
叶子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伊纪牡丹奇怪地问:&ldo;小太郎已经有四年没走出过房间,你不知道吗?&rdo;
黄向东顿时傻了,这才想起那小家伙有自闭症,但没想到这么严重。看着伊纪牡丹和叶子那怀疑的眼神,黄向东连忙用手按着头,&ldo;我这是怎么了……&rdo;
&ldo;蜷川说你在中国患了风寒,是不是还没好?&rdo;伊纪牡丹淡淡地走到桌前,跪坐在榻上。
&ldo;唉,在中国和那些愚蠢的反满抗日分子打斗中被砸伤了头,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医院说是暂时性失忆症……&rdo;黄向东装出很痛苦的模样。
叶子边盛饭边做出恍悟的表情,伊纪牡丹抬起头看着黄向东,眼神复杂。开始吃饭了,这时黄向东才发现餐桌上只有三个碗,分别是那一大碗淋着某种油的米饭,另外还有一小碟拌咸鱼和一小碗米饭。黄向东皱着眉,他生性好吃喝玩乐,在吴站长的石室和老爷岭匪窝被关了一个多月,三餐几乎看不到油星,肠子里的油都刮没了。被解救后好容易在医院和731部队食堂吃到几顿饱饭,现在看到桌上这些可称简陋的饮食,顿时没了半点食欲。
&ldo;这碗里是什么?&rdo;黄向东指着问。
叶子道:&ldo;哦,这是您平时经常吃的猪油拌米饭。&rdo;
既然有&ldo;短时间失忆&rdo;这瓶万金油,黄向东暂时不用担心家人的怀疑,也不管三条洋平以前有什么饮食习惯了,他怒道:&ldo;猪油拌米饭?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还有这个拌咸鱼。佐佐木呢,他就给夫人吃这种东西?看看夫人的脸色多差!叶子,去让佐木木做点儿好吃的东西来,好了叫我!&rdo;说完站起身拂袖上楼而去。
&ldo;先生还真是失忆了……&rdo;看着伊纪牡丹诧异的表情,叶子喃喃地说。
开战十余年,日本国内经济大幅下滑,生活必需品限量供应,平时的普通收入家庭很难吃好穿好。但像三条家这样有权有势的富商世家,仍然能拥有普通百姓很难接触到的食品和生活用品,只是比和平时期差些。一个多小时后,黄向东被叶子叫出来吃饭,再次回到饭桌前,感觉就不一样了:生三文鱼片、鱼子酱寿司、香菇鸡汤、烤鳗鱼卷、日式腌菜,另外还有一大瓶清酒。
黄向东早就饿得眼前发黑,他也不客气,抄起筷子就开吃。伊纪牡丹先吩咐叶子给小太郎送饭,然后端起米饭夹了几口,在黄向东喝酒的空当,她慢慢说:&ldo;您什么时候改用左手了?&rdo;
&ldo;呃……这个……&rdo;黄向东差点儿被一口米饭噎着,这才想起三条洋平用右手,而自己是左撇子。本来吴站长特意嘱咐过,但因为太饿所以忘了,&ldo;哦,是这样,我在中国与反满抗日分子冲突的时候,右手指有点扭伤,所以就临时改用左手。&rdo;
伊纪牡丹道:&ldo;您左手用筷子的样子很熟练啊。&rdo;
黄向东边扒饭边说:&ldo;是啊,我特意练了很长时间。&rdo;伊纪牡丹没再多问,她也确实饿坏了。平时三条洋平为了表示支持日本开战,全家节衣缩食,每月都捐出不少生活费给日本政府,因此三条家的人都几乎吃不上肉,穿的也是最旧、最差的衣服。现在看到丰盛的饭菜,伊纪牡丹禁不住肚子大叫,竟吃了两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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