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来救,饥民应之,共出信。
卢氏举人牛金星,磨勘被斥。私入自成军,为主谋。
潜归,事泄,坐斩;已,得末减。
二人皆往投自成,自成大喜,改信名曰岩。金星又荐卜者宋献策,长三尺余。
上谶记云:&39;十八子主神器&39;,自成大悦。
岩因说曰;&39;取天下以人心为本,请勿杀人,收天下心&39;自成从之,屠戮为减。又散所掠财物赈饥民,民受饷者不辨岩、自成也。杂呼曰:&39;李公子活我&39;
岩复造谣词曰:&39;迎闯王,不纳粮&39;,使儿童歌以相煽。从自成者日众。&ot;这节文字叙述在十三年与十四年之间,在《明史》的纂述者大约认为李、牛、宋之归自成是同在十三年。《明亡述略》的作者也同此见解,此书或许即为《明史》所本。
&ot;当是时(十三年)河南大旱,其饥民多从自成。举人李信、牛金星皆归焉。
金星荐卜者宋献策陈图谶言&39;十八子当主神器&39;李信因说自成曰:&39;取天下以人心为本,请勿杀人,收天下心&39;自成大悦,为更名曰岩,甚信任之。&ot;然而牛、宋的归自成其实是在十四年四月,《烈皇小识》和《明季北略》,叙述得较为详细。《烈皇小识》是这样叙述着的:&ot;(十四年)四月,……自成屯卢氏。卢氏举人牛金星迎降。又荐卜者宋献策,献策长不满三尺。见自成,首陈留谶云:&39;
十八孩儿兑上坐,当从陕西起兵以得天下&39;5。
自成大喜,奉为军师。&ot;《明季北略》叙述得更详细,卷十七《牛宋降自成》条下云:&ot;辛巳(十四年)四月,河南卢氏县贡生牛金星,向有罪,当戍边。
李岩荐其有计略,金星遂归自成。自成以女妻之,授以右相。或云:&39;金星天启丁卯举人,与岩同年,故荐之&39;金星引故知刘宗敏为将军,又荐术士宋献策。
献策,河南永城人,善河洛数。初见自成,袖出一数进曰:&39;十八孩儿当主神器&39;自成大喜,拜军师。献策面狭而长,身不满三尺,其形如鬼,右足跛,出入以杖自扶。军中呼为宋孩儿。一云浙人,精于六壬奇门遁法,及图谶诸数学。
自成信之如神。余如拔贡顾君恩等亦归自成,贼之羽翼益众矣。&ot;牛、宋归自成之年月与《烈皇小识》所述同,宋出牛荐,牛出李荐,则李之入伙自当在宋之前。
惟关于李岩入伙,《北略》叙在崇祯十年,未免为时过早。
&ot;李岩开封府杞县人。天启七年丁卯孝廉,有文武才。
弟牟,庠土。父某,进士。世称岩为&39;李公子&39;家富而豪,好施尚义。
时频年旱饥,邑令宋某催科不息,百姓苦之。岩进白,切宋暂休征比,设法赈给。宋令曰:&39;杨阁部(按指兵部杨嗣昌)飞檄雨下,若不征比,将何以应?
至于赈济饥民,本县钱粮匾乏,止有分派富户耳&39;岩退,捐米二百余石。无赖于闻之,遂纠众数十人哗于富室,引李公子为例。不从,辄焚掠。有力者白宋令出示禁戢。宋方不悦岩,即发牒传谕:&39;速速解散,各图生理,不许借名求赈,恃众要挟。如违,即系乱民,严拿究罪。&39;饥民击碎令牌,群集署前,大呼曰:&39;
吾辈终须饿死,不如共掠。&39;宋令急邀岩议。岩曰:&39;速谕暂免征催,并劝富宝出米,减价官粜,则犹可及止也&39;宋从之。众曰:&39;吾等姑去,如无米,当再至耳。&39;宋闻之而惧,谓若发粟市恩,以致众叛,倘异日复至,其奈之何?遂申报按察司云:&39;举人李岩谋为不轨,私散家财,买众心以图大举。打差辱官,不容比较。恐滋蔓准图,祸生不测,乞申抚按,以戢奸宄,以靖地方。&39;按察司据县申文抚按,即批宋密拿李岩监禁,毋得轻纵。宋遂拘李岩下狱。
百姓共怒曰:&39;为我而累李公子,忍乎?&39;群赴县杀宋,劫岩出狱。重犯具释,仓库一空。岩谓众曰:&39;汝等救我,诚为厚意。然事甚大,罪在不赦。不如归李闯王,可以免祸而致富贵。&39;众从之。岩遣弟牟率家先行,随一炬而去。
城中止余衙役数十人及居民二三百而已。
岩走自成,即劝假行仁义,禁兵淫杀,收人心以图大事。自成深然之。岩复荐同年牛金星,归者甚众,自成兵势益强。岩遣党伪为商贾,广布流言,称自成仁义之帅,不杀不掠,又不纳根。愚民信之,惟恐自成不至,望风思降矣。
予幼时闻贼信急,咸云:&39;李公子乱&39;,而不知有李自成。及自成入京,世犹疑即李公子,而不知李公子为李岩也。故详志之。&ot;这是卷十三《李岩归自成》条下所述,凡第十三卷所述均崇祯十年事,在作者的计六奇自以李岩之归自成是在这一年了。但既有&ot;频年旱饥&ot;,与十年情事不相合。宋令所称&ot;杨阁部飞檄雨下&ot;亦当在杨嗣昌于十二年十月&ot;督师讨贼&ot;以后。至其卷二十三《李岩作劝赈歌》条下云:&ot;李岩劝县令出谕停征;崇祯八年七月初四日事。又作《劝赈歌》,各家劝勉赈济,歌曰:&39;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草根木叶权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釜甑尘飞炊烟绝,数日难求一餐粥。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斑?奉劝富家同赈济,太仓一粒恩无既。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天地无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长臻。助贫救乏功勋大,德厚流光裕子孙&39;&ot;看这开首一句&ot;年来蝗旱苦频仍&ot;,便已经充分地表现了作品的年代。河南蝗旱始于十年,接着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均蝗旱并发。八年以前,河南并无蝗旱的记载。因此所谓&ot;崇祯八年&ot;断然是错误,据我揣想,大约是&ot;庚辰年&ot;的蠢蚀坏字,由抄者以意补成的吧。劝宋令劝赈既在庚辰年七月初四,入狱自在其后,被红娘子和饥民的劫救,更进而与自成合伙,自当得在十月左右了。同书卷十六《李自成败而复振》条下云:&ot;庚辰(十三年)……十二月自成攻永宁陷之。杀万安王朱[钅轻](应为朱采[钅轻]),连破四十八寨,遂陷宜阳,众至数十万。李岩为之谋主。贼每剽掠所获,散济饥民,故所至咸附之,势益盛&ot;在十三年底,李岩在做自成的谋主,这倒是可能的事。
李岩无疑早就是同情于&ot;流寇&ot;的人,我们单从这《劝赈歌》里面便可以看出他的思想倾向。首先值得注意的是他说到&ot;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ot;,而却没有说到当时的&ot;寇贼&ot;怎样怎样。他这歌是拿去&ot;各家劝勉&ot;的。受了骂的那些官府豪家的虎豹豺狼,一定是忍受不了。宋令要申报他&ot;图谋不轨&ot;,一定也是曾经把这歌拿去做了供状的。
红娘子的一段插话最为动人,但可惜除《明史》以外目前尚无考见。最近得见一种《剿闯小史》,是乾隆年间的抄本,不久将由说文社印行6。那是一种演义式的小说,共十卷,一开始便写《李公子民变聚众》,最后是写到《吴平西孤忠受封拜》为止的。作者对于李岩也颇表同情,所叙事迹和《明季北略》相近,有些地方据我看来还是《北略》抄袭了它。《小史》本系稗官小说,不一定全据事实,但如红娘子的故事是极好的小说材料,而《小史》中也没有提到。《明史》自必确有根据,可惜目前书少,无从查考出别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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