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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摆在季显面前的是一个死局,他若为自己辩护,申辩有理,乃是当众顶撞其父,是为不孝,无法辩白,则坐实了其父所控为真;他若不为自己辩护,那忤逆不孝的罪名便成立了。季显所处之境况可谓是危如累卵。
但他毕竟是老安定侯的孙子、安定侯爵位的继承人,又得了老安定侯的死前托孤,陛下给了季显一个机会御前陈情。这样的做法很有些不妥之处,要是私下宣入宫询问,还能细细寻根问源,若是直接提人到殿上御前,区区小儿怕是骇得连话也说不清了,又如何为自己辩解,更逞论要在进退维谷的危局中逃出生天。
厚道的看破不说破,但更多的是惯于口上定乾坤、决生死的“神断子”,带着貌似怜悯,实则高高在上闲谈蝼蚁的口气,断定陛下给机会辩白不过是为了顾全老安定侯的情面,但仍会从重处置了他。为了突显自己的高瞻远瞩,他们只恨不能登上城楼把‘季显在劫难逃’喊给所有人听,以证明自己多么英明睿智。
如此高调的渲染自能得来众多好事的拥趸者,一时间竟造成了如虹的声势,众说纷纭揣度起他获罪后下场,季显的罪名竟似坐实了。季显被父亲状告不孝这件事,从其滥觞到发酵的整个过程都处在悠悠众口之下,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人言及那个孤立无援的孩子是否无辜、该怎么办。偶尔有人冒出一句“可怜”的叹息因不合众口,迅即被湮没于尘嚣。在众口铄金之下,想做个顺水人情替季显说几句好话的,也都偃旗息鼓、缄口不言了。
三年前季显遭难时,作为太子伴读的墨轩正随预备监国掌权的太子入朝观政,正碰上季显登殿自辩。墨轩虽与季显毫无交情,却也厌烦此等明显构陷之事,加上季显境遇凄苦,触动了他的恻隐之心。他想让父亲为季显说情未果后,曾经动过求太子出面的心思,却也知太子身为人子,不该牵扯入涉及不孝的争议中取,尤其是不能为被生父指称为不孝者辩解。发现自己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后,墨轩不再无谓徒劳,终究也是放弃了他。
及至那日季显上殿,清瘦的脸上还带着一团孩子气,可眉宇间却少了孩子的天真烂漫,凝眉冷目的他步履稳健、目不斜视,直直走到丹墀下,矗立于殿上,无悲无喜无惧无忧,波澜不惊地迎上天子百官的目光。
见到了季显后,墨轩强烈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是别人口中的一个名字,想他能平安的冲动再次涌起。他偷眼打量群臣百僚,期望能找出对季显给予同情的人这个可怜的孩子施以援手。可满朝上下,漠然无视者有之,戏谑看戏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唯独没有同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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