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氧气罩,老人的呼吸立刻变得更艰难了。显然,临终时刻即将到来。老太太带着令人钦佩的勇气和镇定,按照凯瑟琳教的步骤,慢慢拉下透明的顶盖,阖上,扣紧。
彼得的神经也绷紧了,往后靠了靠。&ldo;凯瑟琳,以上帝之名,这是在干什么?&rdo;
&ldo;别担心。&rdo;凯瑟琳轻声说。&ldo;密闭舱里还有空气。&rdo;这段录影,她看了不知多少遍,却仍能让她心跳加快。她指了指垂死老人躺着的密闭舱下的秤。液晶数字显示为:514534644kg
&ldo;那是他的体重。&rdo;凯瑟琳说。
老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彼得忍不住探身向前,屏息凝神地注视。
&ldo;这是他的心意,&rdo;凯瑟琳轻声说。&ldo;注意接下去发生的事。&rdo;
老人的太太退后了,现在坐到了床上,和护工一起静静等待。
大约又过了六十秒,老人微弱的呼吸变快了,而后戛然而止,仿佛老人自己选定了时辰,简单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切都停止了。
结束了。
老太太和护工一言不发地互相抚慰。
没别的事发生。
又过了几秒钟,彼得带着明显的疑问看了看凯瑟琳。
等着瞧吧,她心想,再次将彼得的视线导向密闭舱的数码秤,显示屏上的数字仍在静静闪亮,显示着死去老人的体重。
接着,事情发生了。
彼得看到了,身体不禁向后摇了摇,险些跌下椅子。&ldo;可是……那……&rdo;他震惊地捂住嘴巴。&ldo;我不……&rdo;
了不起的彼得&iddot;所罗门很少有张口结舌的时候。第一次目睹这事时,凯瑟琳的反应也差不多。
老人咽气之后,过了片刻,屏幕上的数值突然减少了。死后的老人要比活着的老人轻一点。重量的减少是如此微少,但是可以称出来的……这暗示了什么?
完全让人不知所措。
凯瑟琳回想起自己手指颤抖地在实验笔记本上写下的话,&ldo;如此看来,在死亡的瞬间,有一种看不见的&lso;物质&rso;离开了人类身体。它有可以计量的质量,并不受物理性的阻碍。我必须作此假设:它是在我尚无认识、亦无感知的维度中移动。&rdo;
看到哥哥脸上的震惊表情,凯瑟琳知道,他明白了个中真意。&ldo;凯瑟琳……&rdo;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眨巴着他灰色的眼睛,好像要确定自己不在做梦。&ldo;我认为你刚刚称出了人类灵魂的重量。&rdo;
他俩之间有了一段长时间的寂静。
凯瑟琳感觉到她哥哥在试图想清楚所有严峻而惊人的后果。这需要时间。如果他们刚才目睹的一切确凿无疑的话‐‐那就证明了灵魂或意识或生命力可以越出身体的疆域‐‐那么,无数神秘难解的命题都将被崭新的、震撼的光芒照亮:轮回,宇宙意识,濒死体验,星状投she,遥视&ldo;千里眼&rdo;,梦中的预言,等等等等。医学期刊上充斥着这类故事:死于手术台的患者从天花板上俯瞰到自己的身体,又被抢救回来。
彼得沉默着,凯瑟琳刚刚看到他的眼里有泪。她能理解。她也哭了。彼得和凯瑟琳都失去了亲爱的人,对有过丧亲之痛的人来说,任何有关人类死后有灵的微妙暗示都会带来一丝希望之光。
他想起扎伽利了,凯瑟琳看到了哥哥眼神中深切的悲恸,不禁想到这点。多年来,彼得一直背负着沉重的负罪感,觉得自己该为亲生儿子的死负责。他曾对凯瑟琳说过很多次,把扎伽利留在监狱里,是他此生犯下的最可怕的大错,而他永远无法饶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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