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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生而不同(第1页)

被三叔摔坏的电视机和门前种下的木头桩子让梁忠平痛心疾首,当众捶胸痛哭气急到说不上话来。大姑二姑在劝解这个二弟的时候,纷纷举例说明这个继母对自己的各种不称职,情到深处的时候,说的大家都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劝人的时候可以通过比惨,让心灵受伤的人觉得这个世间不幸的人又不是我一个,从而达到某种心理平衡而忘记痛苦,姑姑们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人不能一直活在仇恨里,有些事情就算了,一大家子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好,有事的时候大家才一起聚,没事各自在各自家里,爱咋活咋活。

而当大伯一家和梁晓月一家在桌子上吃饭聊天的时候,四个长辈跟堂兄妹灌输的就是:要牢记奶奶带着她其余三个子女对他们做过的种种卑劣行径。

那台黄河牌小彩电,梁忠平在镇上找了一个修家电的人,坚持必须一定要把它修好。这个态度可难为了人家。修家电在那个年代没有专业的,都是自学的二把刀。经过无数次对主机板的粘合或者更换零部件,最终是被粘合出来了。再怎么擦就是伤痕累累的物件了,而且打开之后像素也是太清楚,但是修家电的师傅尽力了。

再看电视的时候,家里就没有里三层外三层了,199o年的亚运会是梁晓月一个人坐家里看的。等到赵雅芝版《新白娘子传奇》播出的时候,村上有电视的人家已经不少个了。不过基本是黑白的,梁晓月的叔伯堂姐梁晓萍家也有一台电视,她会经常跑到她们家去看。

前文提及过,梁晓月的爷爷辈兄弟姐妹八个,四女四男。堂姐梁晓萍是第三房里大房家的女儿,大伯梁忠明娶的是表姐,生了两个女孩子,即大姐梁晓萍,二姐梁晓琴。三房一共弟兄三个,是大家族中兄弟和睦相处的旗帜,是梁忠义梁忠平兄弟吵架的时候嘴上都梦寐以求的兄弟关系。

题外话:大家族中好些都是表亲做亲,都说表亲做亲生出来的孩子傻子多,梁晓月看了几十年发现过一根筋的,但是还从来没有发现谁家有傻子。当然,没有出现痴傻保不齐中间出现过隔壁老王。

梁晓月的奶奶潘承凤和姑嫂们之间也有不少的故事,尤其是和四姑奶奶梁四花。当时四姑奶奶的丈夫朱景龙是生产队队长,晓月奶奶不知道为什么就将三叔耳聋的事情算在了四姑爷爷头上。每年都会找个阳光灿烂风和日丽的日子,搬起一把小凳子,手上或拿一把铁锨,或拿一把铁叉或拿一把锄头当拐杖,立在马路边上,冲着西的方向(四姑奶奶住西边,隔了两三户人家),开始指桑骂槐,各种诅咒,骂累了就坐下来歇会,或者回去喝两口水,然后挪动小脚接着出来骂。

奶奶从来不干农活的,家里家外的活儿都是三叔包了,所以拿着农具的奶奶在左邻右舍眼里,多少有点搞笑。不过都能理解,毕竟年纪一大把了,需要拿着一根像拐杖一样的东西支撑着,骂人也是一项体力活。

四姑奶奶家是领养闺女,找的远房梁家门上的女孩抱回来,改了朱姓,后来在二姑奶奶婆家村子里招回来一个后生当的上门女婿,军人。生了一个女孩子也就是晓月表妹。表妹一出生,就随了姑姑的姓,姓了十几年,等晓月姑姑随军都去了上海,姑父就给表妹改成了姑父的姓。在四姑奶奶家子女都去了城里之后,大家族里的人没少照应四姑奶奶一家,其中包括晓月的爸妈。这就更招了奶奶的记恨。有时候骂着骂着连着晓月爸妈一起骂。

每次晓月奶奶搬凳子拿农具开始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乡亲们都尽量不出门,因为劝不住索性大家都不劝了,静静的等着晓月奶奶下班。

梁晓月的小学是在老虎村里上的,学校离家三站路的样子。六年下来,成绩一直不错,年年都是小班长,带过三条杠,体育成绩也很好,经常参加县里的短长跑比赛。这些小成绩让梁忠平很是欣慰,常跟左邻右舍讲:我家姑娘要上高中上大学要学到25岁才考虑成家。

中学去了镇中心初中,一个年级四个班,不是现在的1234,叫甲乙丙丁。

到初中才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生来就有差距的,不是谁生下来就爬到鸡窝里把鸡屎蛋蛋当鸡蛋抓着吃,不是谁生下来就天天喂猪喂养打猪草下地干农活,也没有几个同学像梁晓月一样,背着破书包,骑着除了铃铛不响哪儿哪儿都响没有挡泥板只剩俩车咕噜的自行车,如果遇到下雨天,她的衣服后面从屁股到头发上,全是泥水点子,要到中午放学才能干透。一双球鞋,穿到脚趾头都出来了,可以再接着穿一个学期,如果球鞋脏了但是恰巧碰上学校组织活动必须穿白球鞋,跟钱桂花商量新买一双鞋是很难商量得到的,一般情况下,梁晓月会拿水擦擦,来不及用水擦就找个粉笔把鞋边一圈涂一涂。当然,粉笔灰跟油漆不一样,它不容易上色,一蹦跶就掉灰。

钱桂花觉得,丫头是个赔钱的货,能让她上学就已经很好了,将来还是要嫁人的,陪嫁的嫁妆最好是梁晓月自己挣,如果2o岁出嫁,初中毕业就可以出来挣钱了。

那个时候,梁晓月还不知道有《平凡的世界》这本书,还没有认识孙少平这个人物。孙少平从一进校门就对自己肉眼可见的贫穷,内心是又抗拒又羞涩又无奈又愤懑,而当时的梁晓月在初二下半学期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窘境,等逐渐意识到之后,她的成绩就再也没有考进过年级前十,并且一路下滑。

但是破破烂烂的她没有遭到同学们的嘲笑和歧视,至少面上从来没有让她看见过,每天和一群镇上的同学打成一片。

同学肖海军家离学校很近,家里有DVD和许多港片,僵尸片和江湖打打杀杀的那种,林正英成奎安周润发梁朝伟等好多港台明星就是从那里开始熟悉的。

肖海军,长的有点奶,个子不算太高,双眼皮大眼睛,但是一笑起来眼睛就不由得眯成一条缝,跟抖音上最疗愈的那个“笑眼男孩”笑起来很像,他有个大他两岁的姐姐,和梁晓月堂哥梁晓国是同届同学。肖海军的人缘很好,否则也不会有那么些同学喜欢到他家看港片了。

肖海军有几个死党,分别是汪东城,唐炜,林益达,还有一个跟班王小群,都是镇上的孩子。

汪东城打小爱看书,不一定都是学习的书,武侠小说也看的多,所以才上初中就戴了一副眼镜儿,动不动喜欢学港腔,搞得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其实人挺正直的。他后来和班里的蒋文莉结了婚。

唐炜,是初一下学期的时候因为父母还乡工作从新疆转学回来的,可能是在新疆的时候牛奶羊奶喝的多,皮肤白到透亮,气质上跟所有人都不同,那个时候还真不知道韩国人长什么样子,唐炜长的就像韩国人,单眼皮小眼睛,一开始语言不通,所以给人的感觉高冷,城府深,发型搞的跟鲁迅似的。因为与众不同,深得班上不少女生暗自倾慕,像苗阿朵,柳茜茜,包括梁晓月。

林益达,家里是做工程的,一直都感觉很有钱的样子,长得跟李佳航差不多,就是成绩一般般。

跟班王小群,是班主任的侄子,长的虎头虎脑的,学渣,喜欢扎在以肖海军为首的这群孩子堆里玩儿(王小群的命运是所有同学里最哀伤的,三十岁左右,就得白血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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