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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反复的晴里藏着雨（第1页）

宿舍楼外的草坪开始生长，又被工人用除草机抹平，在每个应该睡懒觉的早晨，是趁其不备的。

张望自从迷恋上在直播间互动的感觉后，就很难再逃脱出去，其实这哪里用得上逃，明明是他自己在自投罗网，完全心甘情愿的。

每每林曼发作品，他总要第一时间点开，并为其写出一句原创的，动容的，至少能够感动自己的文案，是想过之后虽然忘记，又能再次想出类似的文案，张望有百千种才华，都用在这方面，没有什么过多的思考，脱口而出的都是爱，含蓄，委婉，非要对方逐字逐句才能够发现，事实上没有任何人为他动情。张望的评论换来的只有一些表情回复，或者是点赞。

张望免不了失落，不过失落是穷极一时的，过后就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张望很容易留住情绪，他在分手后总是难过，他以为他有多深情，其实留住的从来都是难过的感觉，不是难过本身，他在为难过而难过。张望是不会看到这层的，他已经跌落其中，周遭都是难过酿出来的酒，哪怕他屏住呼吸亦会有醉意，何况他已经开怀畅饮了。

越感到难过张望就越有话要说，他不断翻着微信的好友界面，但凡是他认为尚有一丝联系的朋友，他都要打声招呼，然后自然而然得将话题引到他的感情上面，他深情，专一，甚至有些偏执，在不断重复的叙述中，张望早就把感情淡忘了，不需要回忆就能把他的故事背诵出来：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

慢慢的，张望自认为变得完美，能够配得上任何一位女生，他多么深情啊，拥有他是对方的福气，他开始替童灵语惋惜了：她错过了她这一生唯一的爱。

童灵语也觉得难过，可她的难过同样是暂时的，她回忆和张望这段短暂的感情，只是几个月的时间，算不得有多深刻，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但是童灵语确确实实感觉到幸福，是每一天都有的：他们从未争吵过。

没有争吵过的感情好像天生就具备诅咒，明明没有问题，却感觉是把问题隐藏了，如同一件物品，越接近完美就越容易出现瑕疵，两个人的心里都开始产生隔阂。隔阂并不是明显的，甚至永远不会被发现，于是明明还相爱的两个人突然分开了，还以为是天意使然！

童灵语在长时间的思考中，终究还是决定放弃这段感情，是任谁来劝阻都没有用的。所以哪怕张望再如何伤心欲绝，她都没有丝毫的心软，甚至没有给张望任何理由：不喜欢同喜欢一样没有道理。

张望的难过就是这般产生的，其实分手本身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或许只消几滴眼泪，就足够把存在过的痕迹浸透，抹去，最终彼此都会坦然。但童灵语的突然绝情让他不知所措，以至于某些时候，他依然没能接受两人已经分开的事实，以为还在一起呢！

在一起时听过的歌曲，看过的电影，说过的口头禅，用过的表情包，总会时不时出现，勾起张望刚刚压下去的情绪，火焰般再生长起来。太过突然的分手，让张望没有时间去处理他们爱过的证明，反倒是这些证明先发制人，个个都要来惩罚他似的，他没有防备，他不会防备的。张望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童灵语其实很后悔这段感情，她不止一次为她的冲动感到无限的歉意，张望待她太认真了，是那种非要把路走到尽头的坦诚，她还在为昨天停留，他却已经在终点等她了。童灵语总觉得自己体弱，是无论如何跑，都跑不到那里去的。

于是在恋爱的过程中，在张望正沉浸在爱情的时刻，在他又要为未来做出虽不合理的，却万分美好的规划时，童灵语总不惜泼冷水般说：：“望哥，你要好好爱自己！”

夜色落在校园里，免不了青春的味道，水泥铺就的路上，几乎全留下过他们两人的脚步。他们时而走得快，时而站住，抬头找星星，却只见到飘着的无人机，树木旁边的长椅站在那里，依旧显得矮小，坐上去的人很快又走远：是思绪。

一盏路灯下，童灵语再次劝说张望要爱自己。张望并没有回应。当童灵语再次开口时，张望转过身子，眼睛里全都是童灵语的身影，他说：“爱你不行吗？”

童灵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彼此都怔着，任凭夜色扑向路灯，任凭路灯洒下梦境，风同样吹过，谁都没有感觉到，心里的波澜是止都止不住的：“那你也要爱自己，好吗？”童灵语轻声说着，是张望无论如何都责怪不了的语气。

他们时常这样走着，从南走向北，从北走向南，话题是在日子的缝隙里面找的，几乎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变成故事的主角，每个晚上讲一篇。他们时常站住脚，又把爱自己还是爱对方的问题讨论一遍，同样没有结果，天色依然暗着，偶尔有路灯没有亮。

分手后张望总能想起他们说过的话，曾经童灵语真心实意劝他爱自己，到头来都是不爱的证据，张望心里免不了失望，却又连忙止住，她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不爱的，他再次选择理解，选择原谅。

张望已经成为直播间的常客，非要不断互动让林曼记住他。他果然做到了。张望喜欢点《情歌》，点《克卜勒》，后者一定会在别人点《情歌》的时候出现，是不愿意与人争宠，又不好屈居人后的。

张望同样还会送礼物，偏偏在其他人都不送的时刻，是非要林曼感谢他的。礼物的价格却是越来越贵，像是在为喜欢买单，其实是已经越来越依赖对方。

依赖究竟是什么情感的衍生物，张望不清楚，反倒是林曼每次看到木多进入直播间，习惯性以为他会点《情歌》，点《克卜勒》，习惯是不是另一种依赖？

张望问她：“我喜欢什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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