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徽容见他们自树丛前方掠过,知时间紧迫,力运双臂,将孔瑄负上肩头,直往那些西狄士兵方才沿路过来时已搜过的一处树丛窜去,堪堪在树丛中掩定身形,那群士兵急奔回她先前藏身之处。
&ldo;从这处扔出来的,妈的,差点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往这边追。&rdo;数十人纷纷扰扰向蓝徽容先前藏身之处的后方追去。
听得人声渐远,火光消失,蓝徽容心头略松,但也知身处险地,不宜久留,她负起孔瑄,借着月色,咬了咬牙,将裙裾挽起,向右首一处荆棘丛中走去。
荆棘丛并不高,仅及她的膝盖,却尖刺横生,她背着孔瑄,不便俯身拨开荆棘,不多时,双腿便被尖刺挂出道道血痕,疼痛难当,蓝徽容知这是唯一能逃生的道路,强自忍住,待得双腿血迹斑斑,方通过那一片荆刺丛。
她感觉到身后孔瑄越来越沉重,而他的呼吸声微不可闻,心中焦虑万分,仿似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一滴的流失,仿似又有了母亲去世的那一日,看着亲人在眼前离去的那种心痛,她双眸渐渐迷蒙,强自将泪水收住,高一脚低一脚往前走着。
夜空中黑云卷过,遮住了清清朗月,山风渐大,卷起蓝徽容的裙袂,她提尽全身气力,负着孔瑄,也不知在山间走了多久,终寻到一处峭壁,壁前隐有山溪潺潺,才停了下来。
她将孔瑄放于峭壁下的石fèng里,见他仍是昏迷,而自己也已筋疲力尽,无力再负他前行,想了一阵,咬紧牙关,拖过数块石头,塞住石fèng入口,掩住孔瑄身形,转身往溪边走去。
她知大山的溪涧旁,必生长着可以止血的糙药,只是没有火把,月色昏暗,无法视物,她只得俯下身来,用手逐一触摸,用鼻轻嗅,寻找良久,方找到数株&lso;红花糙&rso;。
蓝徽容捧着红花糙奔回石fèng,将糙药嚼碎敷于孔瑄腰间,指尖触及,那道剑伤长达数寸,深入腹中,可以想见当时搏杀的激烈,她眼泪再也止不住,珍珠般地往下滴落,低声饮泣着撕下裙边,替孔瑄包扎起来。
孔瑄慢慢醒转,迷蒙中听到蓝徽容的吞泣之声,轻咳几下,喘道:&ldo;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rdo;
蓝徽容正自伤心难过,听得他出声,喜道:&ldo;你醒了?&rdo;心中又是一惊,摸上他的额头:&ldo;可别是说胡话。&rdo;
孔瑄轻轻握住她覆上自己额头的手,喘气笑道:&ldo;虎翼营勇猛无敌的方校尉哭得这么伤心,我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rdo;
蓝徽容见他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心中更是难过,却也不再流泪,让孔瑄依在自己身前,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柔声道:&ldo;我们得在这里躲一躲,你得熬过今夜,记住,我还欠着你一件事情没做,还欠着你数顿东道,你可不许就这样走了。&rdo;
孔瑄腰间剧痛一阵疼过一阵,唯有依住的蓝徽容体内传来丝丝温柔的力量,撑住他沉重的眼皮,他声音越来越低:&ldo;你放心,我这人最小气了,定要收回这些欠债,才会去见阎王爷的。&rdo;
这一夜,孔瑄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蓝徽容静静的揽着他,真气逐渐恢复,又逐一输入孔瑄体内,直至破晓时分,她感觉到孔瑄体内有了些许真气流转,呼吸也渐转平稳,才稍稍合了合眼。
寂静而又喧闹的夜终于过去,霞光悄然透入石fèng,蓝徽容感觉到孔瑄似动弹了一下,睁开眼来,却见他明亮的双眸正静静地望着自己,忙问道:&ldo;好些了吗?&rdo;
孔瑄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淡淡一笑:&ldo;我这人太过贫嘴,阎王爷也受不了,又把我踢回来了。&rdo;
蓝徽容心头一松,轻笑出声:&ldo;原来贫嘴还有这般好处,看来我也得向郎将大人学一学了。&rdo;
两人相视一笑,均觉满天乌云渐渐散去,终熬过了最艰苦的一夜,孔瑄虽仍伤势严重,无法行走,但也不再昏迷,而蓝徽容功力也恢复了一半,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一动不如一静,西狄军只怕已在山下设下了重重关卡,防止二人逃往安州,现在一人重伤,一人功力未复,还不如在山间躲上几日,避过风头再说。
蓝徽容细心探过峭壁附近无人,钻到林间摘来一些野果,又寻来一些糙药,二人靠于石fèng之中,任阳光一寸寸自崖前滑过。
看着孔瑄闭目运气疗伤,蓝徽容靠于石壁前,心绪略略有些纷乱:看来仇天行图谋的竟是那自己也未曾见过的《寒山图》和师太的下落,所以才会战场上带走自己,才会刻意示好,才会在没有套出自己的话之后设下这等jian计,现在看来,只怕那日他所讲的往事也是真真假假,并不可信。
可那《寒山图》究竟在哪里?母亲的遗物自己曾一一整理,并未见过这幅画,还有,师太究竟是何来历?这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何让仇天行不惜费这么大力气也要得到呢?当年之真相,又究竟是怎样的呢?
孔瑄渐觉能提起一二分真气,慢慢睁开双眼,望向身边的蓝徽容,石fèng内光线略显昏暗,却也可看到她长长的睫羽在轻轻的颤动,眼中流转着淡淡的忧伤,他心头一痛,轻声道:&ldo;在想什么呢?&rdo;
蓝徽容回过神来,又想起一事,凝目望向孔瑄:&ldo;我想问你一事。&rdo;
孔瑄见她神色有些认真,心微微一沉,笑道:&ldo;什么事,说吧。&rdo;
&ldo;你曾与我说过军中曾有女子做过将军,也曾问过我可知兵策一书是何人所著,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rdo;蓝徽容平静地望着孔瑄,眸中的那一点光似梦里的星星,闪烁着绚丽的色彩。
孔瑄捂着腰间伤口,咳了几声,道:&ldo;慕家军中有许多老将,都是以前和国的将领,一直跟随着王爷的,我是听他们说的,怎么了?&rdo;
蓝徽容转过脸去,望向石fèng外正午灿烂的阳光:&ldo;那个女将军,霓裳将军,玉清娘,就是我的母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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